
2020年11月5日凌晨,歐陽中石先生溘然長逝。噩耗傳來,人們不勝悲痛。中國當代書壇隕落了一顆巨星,北京市失去了一位“人民教師”,我與“普天桃李”失去了一位百世難遇的“書法導師”,損失之大,百身難贖!
我因于1990年11月到北京參加由歐陽中石先生主持的“中國書畫創作研究班”,拜先生為師,聆教月余,受益匪淺,榮幸領取了由導師簽發的證書,從此與書法結下了不解之緣,與先生結下了不世之緣。
一、既傳統而又不泥古的書法教育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起,全國范圍內掀起的“書法熱”中,書法教育成為風行一時的“重中之重”??梢院敛豢鋸埖卣f,當年由歐陽中石先生主辦的“中國書畫函授大學”,不但應運而生,而且起到了“獨領風騷”的潮頭作用。1990年11月在北京舉辦的“中國書畫創作研究班”就是一次“八百諸侯會孟津”的書法培訓,研究及提升的盛舉,為之后的中國書法家協會的培訓活動的連續開展,首啟先河。
在那次研究班上,自始至終體現了先生“既傳統又不泥古”的書法教育理念。
面對來自全國書壇的“各方諸侯”,先生仍然采取“一對一”的單個教練。為了扭轉某些學員“任筆為體”的不良“習氣”,他把“臨帖”作為本次研究會的“重頭戲”。著重強調要學“古人”,學“傳統”,擯棄“學今人”,甚至公開反對學他本人的傾向。
我一生偏愛草書。先生面對我用筆過速的毛病,又給我介紹了一位師傅。當我詢問他是誰時,他笑著說:“一千年前的師傅黃庭堅。”他說,黃庭堅“點法入草”是個創舉,用好了不但可以減速,而且還可以增加書法的“節奏感”。并介紹了黃庭堅的《李白憶舊游》、《諸上座》、《廉頗藺相如列傳》等法帖。現在我的草書如果說還有點長進的話,完全是先生教導的結果。
二、重學養而不輕技法的綜合培養
先生教書法一直注重學生的綜合素質培養,而蔑視“書奴”,“寫字匠”。為了增強學員的學養培訓,他在當年的培訓班上,使了兩個“絕招”。
第一個“絕招”是在培訓班上安排了一周的“詩詞文學課”,專請北京大學的文學大師給大家講詩詞歌賦,啟發學員的文學素養。
第二個“絕招”是在畢業前書法創作課上,給每個學員送一副老師的親筆書法,但要求書法內容必須是學員自己的文學原創,詩詞楹聯都行,不但要合律,而且還要有文采。這一“突然襲擊”可“難壞”了眾學員。要抄唐詩宋詞應付,根本難逃先生法眼。拿不到老師的字,空手而歸,真可要“抱憾終身”!
在情急之中,大家突然發現先生竟然破格題寫了我的一首七絕詩《雨中登泰山》:
山鎖煙霞里,
云隨步履開。
豁然紅日出,
岱岳信雄哉。

在提筆書寫前,先生首先拈毫濡墨在詩稿上,把原來結句的“何難哉”改為“信雄哉”,一字之改,不但糾正了“三平腳”弊端,而且使詩意境界陡增,好不讓人拍案叫絕!
三、重“言傳”且更重“身教”的大家風范
低調做人的品格是先生的一慣作風。以前只是耳聞,而就在這次題詩落款時,令人大吃一驚。在我的《雨中登泰山》正文后,落款竟然寫成:“振生同好泰山詩,中石書”當時,我急忙阻止道:“老師,我是您的學生,怎么能稱‘同好’?”(時年先生63歲,我43歲)而先生微笑答曰:“你我都喜歡詩詞和書法,不是同好是什么?”
后來還聽到許多熱議先生謙虛謹慎,幽默豁達的佳話傳說。
在先生的頭頂有許多耀眼的光環,當記者采訪他問他最喜歡哪一個榮譽稱號時,先生慨然答道,就是北京市贈送給他的“人民教師”這個樸實稱號。
在中央電視臺制作的《藝術人生》中,當主持人朱軍問他:“現在全國的書法家都在搞《個展》,您為什么不搞呢?”先生竟然幽默而睿智地答道:“我怕暴露缺點……”
先生是一位哲人!
先生是一位宗師!
多年來,我一直不忘先生教誨,立足傳統,與時俱進,全面發展,勇攀高峰。曾于2007年在北京大學舉辦《楊振生詩聯書畫展》,實際上是對歐陽先生的一次匯報,是給全國文友的一份示范答卷,總想走一條“文章華彩,翰墨雙馨”書法之路,文化之路。
當然,走在這條路上的,不只是我一個人,更多的應該都是他的學生,都是他帶領的一代優秀的文化傳承者。
我們不會息肩的,我們不會停步的!
請先生放心!
至尊莫若師,難忘當年,岱岳雄哉人始信;
柔筆能扛鼎,磨穿鐵硯,蘭亭已矣字通神。
岱岳雄哉,先生雄哉!
2020年11月6日于弄潮齋
楊振生,中國楹聯學會第七屆常務理事,山西省楹聯藝術家協會副主席,運城市楹聯學會名譽會長,全國知名書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