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IP”(知識產權)一詞大火,可預期的巨大經濟收益背后,版權保護也成為人們愈加關注的話題。國家政策層面也已明確表示,要“倡導創新文化,強化知識產權創造、保護、運用”。然而,放眼國產動漫界,無論是動漫大電影《大魚海棠》、《大圣歸來》,還是網絡原創爆品《秦時明月》《一品芝麻狐》,都或多或少遭遇過盜版侵權的無奈。“國產動漫界不應只專注內容生產,還應注重對原創內容的積極保護,這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整個行業的未來。”《一品芝麻狐》出品方火山映畫表示。
事實上,火山映畫等原創國漫機構,都以身體力行在切實推進這個領域的生態建設。
在火山映畫運營總監許來思看來,保護動漫作品的知識產權,任重道遠,對于擁有優質內容資源的他們而言,整個行業生態環境的優劣與未來命運息息相關,“火山映畫旗下包括芝麻狐、呼蔥覓蒜作品在內的很多IP,知名度正在打開,相伴而來的就是動漫形象授權問題”。她表示,新近上映的電影《前任攻略3》是一個比較成功的授權案例,“對方在片中使用了呼蔥覓蒜的若干作品,按照程序取得了我們的授權,并支付了相關費用”。
然而,更多面臨的是侵權。
“比如打開某知名電商平臺,搜‘一品芝麻狐 手機殼’,出來的全都不是我們的授權商品。”許來思坦言,作為“一品芝麻狐”IP版權的擁有者,他們在某些產品的銷售數字上,甚至遠遠不如盜版方。實際上,使用前獲得授權,支付使用費用,這本是基于《著作權法》順理成章的做法,但在中國卻成了稀缺案例;相較而言,不打招呼、私自使用的侵權舉動倒成了一種“理所應當”的常態。這令以火山映畫為代表的國漫從業者感到憤怒和無奈。而和許多選擇“let it go”的版權方相比,成長中的火山映畫,開始選擇為這個行業發聲。

正版一品芝麻狐手機殼的銷售額,甚至不如盜版賣得好
維權:無錫奶茶侵權案 一場略帶無奈的反擊戰
2017年6月,一封來自粉絲的詢問信通過微博寄達火山映畫:在無錫買奶茶,杯子上發現呼蔥覓蒜的畫作,是你們開的店?
火山映畫很快判斷,這又是一起粉絲發現的侵權行為,“每一次侵權,傷害的不只是公司的經濟利益,它更多打擊了畫師,乃至這個行業內容創造者的積極性。” 對此,他們決定迅速采取行動,進行維權。

“奶茶店侵權案”中呼蔥覓蒜的《青蛇》畫作
7月份,代表火山映畫負責該案的北京同清律師事務所律師團隊來到無錫,對該案進行了調查取證,經調查,發現該奶茶店在沒有取得授權的情況下,共計使用了11幅呼蔥覓蒜的“青蛇”圖片用于產品外包裝。隨后,律師團隊委托公證員對奶茶店的侵權行為進行證據保全,購買了該批侵權商品,同時向侵權方寄送了律師函。奶茶店在接到律師函后,很快承認了自己的侵權行為,但是道歉、賠禮并不積極,于是,在接下來的致歉方式和賠償標準上,雙方展開了一段長時間的拉鋸戰。最終,2017年末,雙方經調解達成一致,侵權方就11幅作品賠償火山映畫共計2萬元,同時公開道歉。

致歉函
周旋數月,火山映畫的維權行動最終成功。然而,一場看似成功的調解背后,卻隱藏著他們的深深無奈。“呼蔥覓蒜作品對外授權費用約為5萬元每幅,但這個案子11幅作品我們拿到的全部賠償額只有2萬元”,火山映畫法務總監直言,“律師費、公證費和差旅費,2萬元,甚至還不能覆蓋此次維權的成本,要不是最后奶茶店的賠禮道歉還算誠懇,我們是不會接受這個條件的”。
耗時漫長、困難重重,而最終的侵權成本和維權成本太不成正比。
為何不選擇通過訴訟渠道解決問題?面對疑問,火山映畫無奈坦言:訴訟途徑成本太高,獲賠和成本不成比例,而且時間成本也是一個重要考慮因素,一審、二審打完至少需要一年多的時間。
在此之前,他們曾經看到某知名電商平臺店出售印有呼蔥覓蒜《大“畫”西游》畫作的裙子,“也是沒有取得授權,連嘗試聯系都沒有。”經溝通,起初對方承認了侵權行為,但接著有恃無恐地說“這個電商平臺上都這樣,最多賠個幾千塊錢了事”,當火山映畫試圖就賠償金額進行談判時,對方立馬關閉了溝通渠道,杳無音訊。“如果我們起訴,首先就要面對較高的維權成本,其次法院在判決衡量過程中一般會考慮侵權方的銷量,而此類電商平臺的侵權方都是狡兔三窟的老手,真實的銷售數據根本拿不到,從以往的判決來看,權利人拿到的賠償額會非常的少,甚至還抵不過訴訟成本”。
不告,自己受損,告了,搭錢去做,火山映畫表示,在為行業發聲的同時,他們某種程度上陷入了一個十分明顯的選擇窘境。
“侵權成本低,維權成本高”。在代理此次案件的北京同清律師事務所的副主任邢德群律師眼中,這是當下知識產權的維權現狀,也是盜版行為屢禁不止的重要原因。
一方面,本著“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維權當事人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來比對、取證。另一方面,相較于較高的維權成本,侵權方的侵權成本卻相當低廉。邢德群表示,當前我國對于知識產權侵權的判賠金額普遍較低。根據我國現行《著作權法》規定,侵犯著作權或者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的,侵權人應當按照權利人的實際損失給予賠償;實際損失難以計算的,可以按照侵權人的違法所得給予賠償;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不能確定的,由人民法院根據侵權行為的情節,判決給予50萬元以下的賠償。
“法院判賠通常是填平式的,而非懲罰性的,通俗來說就是損失多少賠多少。這種較低的判賠金額很容易導致惡意侵權行為,因為即使最后被判侵權成立,判賠金額也會少于正常的授權許可費用,更大大低于獲取的不當得利。”
“如果不能提高侵權成本,很難對侵權人產生懲戒效果。” 邢德群說。
那么,在現有法律條款的約束下,權利方將如何做,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制侵權發生呢?火山映畫對此表示,每一個著作權人首先應加強對知識產權的重視,在侵權行為發生前采取一些保護措施。其法務總監表示,我國的知識產權保護起步較晚,很多人對于著作權保護意識十分淡漠,就如很多侵權者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違法一樣,很多動漫作者也缺乏版權保護意識,“大家沒有想到,或沒有渠道去做版權登記,這其中不乏一些出版社,而我們通過各個渠道反復呼吁,就是想不斷告訴大家,增強版權保護意識、做版權登記的必要性。”
而對于版權登記,同清所資深法律顧問何磊表示,目前,全國32個省市自治區版權局負責本行政區的一般作品的版權登記工作,有的地方也免收官費,此外中國版權中心除了可以做一般作品版權登記還是全國軟件作品的唯一登記機構,目前除北京外也開設了華東、西南、粵港澳版權登記大廳,登記確權后,動漫作者將相應獲得一些保護手段,譬如可以隨時進行有關侵權方面的檢索。
“作者在出名前,是非常弱勢的,讓弱勢群體去維權,精力、時間,各方面付出的更多,這直接打擊了創作和創新的積極性,毫不夸張地說,盜版行為如果過于猖獗,將長遠影響到我國動漫文化產業的健康發展。”
堅守:借助利好環境,承擔先行者責任
“多年來,越來越多的讀者開始成為我們的‘版權義工’,就像奶茶店侵權案一樣,許多侵權行為都是他們發現后告訴我們的。”許來思說。
事實上,良性運轉的IP市場是多向的對接,一方面需要創作者提高創作能力、提供優質內容;另一方面,也需要市場和購買方對知識產權的高度尊重、配合。
正如近年來逐步走上正軌的“視頻收費”,通過相關管理機構的不斷加強監管,以及消費者付費意識的提升,盜版視頻在互聯網上正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擁有版權授權的合法視頻。火山映畫人表示,十分希望隨著社會的整體進步,全民將購買正品、抵制盜版當做習慣性消費行為,這樣,留給版權擁有方的有效市場空間將越來越大,“這其實是一個相互成就的過程”,火山映畫法務總監認為,“漫畫創作者的創作積極性離不開讀者的支持,同樣,讀者對于優質漫畫的需求也須由作者來滿足,只有彼此支持,才能長遠而行,否則,受損的終將是整個漫畫行業的生態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