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絲、點藍、燒制……走進河北大廠回族自治縣京東工藝品有限公司，每個環(huán)節(jié)的工匠都在全神貫注地忙著手里的活。
“按往年慣例，春節(jié)假期后我們就會復工生產。今年受疫情影響，3月18日才正式復工。”京東工藝品有限公司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景泰藍制作技藝）代表性項目傳承保護單位，該公司副總經理黃文海告訴經濟日報記者，企業(yè)的壓力與動力同在，他們也準備好積蓄力量，去挖掘疫情之后的市場機會。
七大工序環(huán)環(huán)相扣
景泰藍又叫“銅胎掐絲琺瑯”，是一種特殊工藝品，與景德鎮(zhèn)陶瓷、福州磨漆并稱為我國三大工藝美術珍寶。景泰藍制作相傳起源于13世紀的云南，隨后傳到北京，設有專門的官辦作坊。
“在明朝景泰年間，這種工藝品制作的數(shù)量多、技術精美，制品又大多以質地純真、猶如寶石一般的藍釉作底，根據(jù)這些特色，這種工藝品就被稱為景泰藍。”京東工藝品有限公司總工藝師、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景泰藍制作技藝代表性傳承人李榮魁介紹說：“大廠歷史上就有生產景泰藍的傳統(tǒng)，多年來不斷傳承，積累了深厚的文化和產業(yè)基礎。”
“一件景泰藍，十箱官窯器”，這是民間對景泰藍的高度贊譽，也透露出景泰藍制作的不易。“完成設計后，先用細扁銅絲做線條，在銅制的胎上捏出各種圖案花紋，再將五彩釉料點填在花紋內，經反復燒制、磨平、鍍金而成。因此，景泰藍制品外觀晶瑩潤澤、鮮艷奪目。”李榮魁說，一件景泰藍作品，需要經過設計、制胎、掐絲、點藍、燒藍、磨光、鍍金七大工序108道小工序，十幾個工匠要用3個月甚至更長時間才能手工完成。
從藝超過60年的李榮魁說起景泰藍的制作技藝，如數(shù)家珍。“根據(jù)銅絲薄厚斷代，銅絲中間有黑縫的，是明清時期的作品。再看底色，明代以大藍為主，清代雍正皇帝喜歡黑色，凡是通體黑色的景泰藍作品，基本可以斷為清雍正年間作品，到乾隆年間，又發(fā)明了葡萄紫為底色……”
制作工藝復雜，也造就了景泰藍的獨特魅力。“600多年來，景泰藍一直沿用純手工制作，繼承了民族傳統(tǒng)工藝和制作流程。”大廠回族自治縣非遺保護商會會長黃景仁說，絕大多數(shù)工藝品都沒有景泰藍的制作流程復雜，比如牙雕、玉雕以及漆器，都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景泰藍則不然，它工藝復雜、制作周期長、工序多，很多工匠只能熟練掌握一道工序。”
“一件好的景泰藍作品，必須要有文化內涵。特別是清朝康熙年間，要求‘有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設計圖樣從造型、花紋到圖案，都要有一定的欣賞價值和文化背景。”李榮魁告訴記者：“景泰藍是火、釉料、銅三者在火當中不斷燃燒出來的精美東西。就像鳳凰涅槃一樣，進一次火，漂亮一次；再進一次火，再漂亮一次。”
六百多年口傳心授
60年來，李榮魁設計了幾百幅景泰藍圖案，有瓶賞系列、爐罐系列、佛具系列、鼻煙壺系列等，深受國內外收藏者歡迎，《中日友好景泰藍杯》等多件作品被選為國禮。如今，他依然堅守在景泰藍制作一線。
“之前學習景泰藍，是為了謀生。”2006年，景泰藍成為國家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李榮魁也成為這項技藝的代表性傳承人。“我既高興，也很感慨。高興的是國家越來越重視這門手藝，感慨的是傳承600多年的技藝，能掌握全活兒的人越來越少。”
出生在景泰藍“世家”的黃文海是李榮魁的大徒弟。“小時候壓根不想從事這個行業(yè)，覺得景泰藍這個東西離我們太久遠。”黃文海說，后來聽師父講得多了，慢慢了解景泰藍的歷史與文化內涵后，逐漸迷上了。
景泰藍收藏的人群在增加，但是從業(yè)人員稀少。行業(yè)協(xié)會統(tǒng)計，全國從事景泰藍生產的一線員工不足2000人。近些年來，李榮魁與人合作編寫了《景泰藍工藝操作規(guī)范》《景泰藍質量標準》，編繪了《景泰藍傳統(tǒng)花卉圖案》《博古圖案》《龍鳳圖案》《松鶴圖案》《傳統(tǒng)吉祥圖案》等，并奔走于河北、天津、西安、重慶等地工藝品廠，講授景泰藍發(fā)展史、傳授制作技藝、培養(yǎng)傳人。
如今李榮魁所在的公司成為河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地，截至目前已培養(yǎng)了500余名學員。但景泰藍制作技藝仍然沒有資料可查，只能依靠口傳心授，而且培養(yǎng)一名合格徒弟需要3年至5年。
“我想把景泰藍技藝系統(tǒng)整理一下，出本書。改變幾百年來景泰藍口傳心授的局限，讓景泰藍前見古人，后有來者。”李榮魁說。
手工精品暢銷世界
據(jù)考證，早在明代之前，距離元大都“一箭之地”的大廠，就有技藝精湛的能工巧匠被招入宮廷，躬身景泰藍制作，自此景泰藍與大廠結下跨越數(shù)百年時光的緣分。2018年9月，大廠回族自治縣被中國輕工業(yè)聯(lián)合會、中國工藝美術協(xié)會授予“中國景泰藍之鄉(xiāng)”的稱號。
新中國成立以后，景泰藍走出紫禁城，“飛入尋常百姓家”。據(jù)介紹，當時為滿足與我國建立外交關系國家的禮品饋贈、換取外匯等需求，全國許多地方都建有景泰藍生產廠家，但主要還是集中在北京及周邊地區(qū)。除了北京的老字號廠家，如北京琺瑯廠、北京工藝美術廠，更多的企業(yè)零星分布在天津、廣州、上海等地，其中有的企業(yè)具備一定規(guī)模，更多的企業(yè)只是承攬景泰藍的某道工序，比如制胎、制釉、制托等。
“這些企業(yè)的基礎和發(fā)展狀況，與大廠不同。”黃景仁說，過去北京的私營景泰藍廠里，90%老藝人都是河北人。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北京周邊建有一二百家景泰藍加工企業(yè)。與北京一水（潮白河）相連的大廠回族自治縣，成為承接北京景泰藍行業(yè)擴展的主要平臺，景泰藍生產廠家與日俱增，從業(yè)人員最多時占全縣人口四分之一。
如今，大廠陸續(xù)誕生了京東工藝品有限公司、京銳景泰藍有限公司、祁屯春霖工藝美術廠、窄坡振平琺瑯廠、大民工藝美術廠等一批景泰藍制作企業(yè)。
“大廠目前擁有成規(guī)模的景泰藍制作企業(yè)14家，擁有專業(yè)技師500余名，年銷售收入上億元，占全國市場份額的一半以上。”黃景仁說，近年來，大廠發(fā)揮毗鄰首都的區(qū)位優(yōu)勢，大力發(fā)展民族手工業(yè)，其中景泰藍產業(yè)憑借深厚歷史積淀和人才技術優(yōu)勢異軍突起，品種繁多、造型優(yōu)美，產品不僅暢銷全國各地，還出口到中東、東南亞、歐美等地區(qū)的幾十個國家，受到海內外客商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