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華平是河南書壇的耕耘者、守望者,也是一位在當代書壇有影響的書家。20年來,他一直致力于河南省書法事業的發展,為河南成就“全國書法大省”作出了突出的貢獻。數十年中,他在書法領域辛勤創作,孜孜不倦,取得了優異的成就。這里筆者不揣淺陋,僅就宋華平行草書風格略陳淺見。
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隨著書法的全面復興和文化多樣化的實現,書家謀求在開放的視閾中實現歷史的超越。而這種超越性實踐是在兩個層面展開的:一是承續了碑學的民間化取向并加以范式擴散,擴充延展了碑學的固有范疇,在長時段的歷史追尋中,引入近現代考古學成果,將流沙墜簡、魏晉殘紙、磚銘造像引入創作領域,從而形成后碑學格局;二是反撥海派異化的以“二王”為中心的經典化路徑,將“明清調”置于當代書法史的中心語境,強化了書法的主體意識。來自這兩方面的書法審美取向,使得宋華平在這一特定的當代書法現代性歷史文化氛圍中,選擇了師法王鐸。
宋華平的行草書,取法王羲之、米芾、王鐸諸家。他對王鐸的書法曾有過長期的浸淫和深刻的把握,西中文先生說:“華平書法以王鐸的書法為基調。對王鐸下過極深的工夫,堪稱當代寫王鐸書體較好的為數不多的書家之一。作品多以‘王底米面’、‘王底顏面’等新的面目出現。用筆在王鐸渾融樸厚、氣力中含的基礎上,增加了米芾的奔騰跳擲、八面出鋒,以及顏真卿的縱橫使轉,乃至張瑞圖、黃道周等人的方棱峻折。”
中國書法之所以能成為傳統經典藝術的代表門類,一個十分重要的歷史原因,就在于它在審美風格上不懈追求人類的理想境界。風格作為書家最本真的筆法語言、審美取向、意境追求等等,必定有其相對穩定的特色,而且這些特色,乃是維系書法藝術生命價值所在,是使書法作品確立文化品格,產生更為廣泛、深刻影響。就宋華平而言,其行草書風格的形成,殊非易事,而是經過了數十年艱苦探索和磨練的。
歸納宋華平的行草書風格,我認為,他的草書風格主要來源于“二王”、王鐸、米芾諸家。他將“二王”、王鐸、米芾諸家,打散字構,按照自己的藝術審美進行取舍、糅合,強化空間粘合、穿插、挪移,以空間帶時間,并將字法空間擴張為章法空間,謀篇布局,縱橫穿插。其行草書筆法逆入平出,回鋒轉向;內斂外拓結合,藏露互用,方圓并施。其運筆速度疾緩結合,提按轉折,虛實藏露,牽連映帶;從容鎮定,蓄勢充分,發力自然。這在碑派書風的用筆中是少有的。宋華平行草書在用筆和整體風格上,本屬碑派一路。由王鐸開創的“法兼篆隸”,借鑒篆隸用筆清整、骨力中含、含蓄內斂,不重用筆的提按變化,宋華平在此基礎上吸取了米芾、張瑞圖的風格特點,從而增加了作品局部的精致細膩。其行草書結體講究變化,錯落有致,盎然生趣。章法奇正相生,疏密得當,虛實變化,匠心獨具;在字形大小的安排上,注重穿插、避讓和上下左右之間的呼應,開合伸縮,俯仰有姿。可謂風神灑落、平中寓奇。宋華平還善于將濃墨、漲墨和枯墨的對比運用,墨色美墨色作為章法的組成部分,是其營造通篇氣勢和節奏的手段。
從宋華平幾十年的書法歷程來看,筆者認為宋華平屬于漸變型書家。他的書法立足傳統,追求意境,重神采。應該說,漸變型書家與中國文化的發展一樣,在歷史上留下了明晰的發展軌跡,符合中華民族在優秀傳統觀下的審美觀點,在以后相當長的發展過程中是為中國書法的主流。他的成功在于通過對傳統經典作品進行廣采博取、反復醞釀而成。其行草繼承了“晉唐風韻”及米芾、王鐸書法的氣勢,作品有奔放豪邁之氣。他巧妙地將晉人之韻、王鐸之骨,盡挾筆端,揮灑之際,思接千載,墨白之際,視通萬里。宋華平說:“學碑者大多關注碑之質厚,卻少輕重緩急;主帖者多能得流暢之勢,而乏凝重之質。運筆節奏越快,線質越難以凝重;結構越是端莊,節奏越難展開。”分析他對取法碑帖的闡釋,筆者認為,他的書法創作觀,書法審美淵源已超越了狹隘的碑、帖觀念,其書法重氣勢、尚蒼勁、守渾厚,呈現一種融匯百家的取向。他的書法既有帖的流暢,也有碑的渾穆。意之所適,奇不失正,正能含奇。他以“苦鐵畫氣不畫形”之理,悟得氣勢變化之法,用筆剛健,以氣帶韻,生氣遠出。
書法是時空一體化的藝術,點畫線條的節奏、韻律是書法風格的重要組成部分。線條是書法的基礎。美的線條確實能喚起人們愉悅的快感。宋華平的行草書線條的節奏感極為強烈,欣賞他的行草書作品,如同聆聽一曲曲動人的時代樂章,令人精神爽快,意氣昂揚。他注重線條、墨色的豐富變化和結字的騰挪避就,注重點畫的縱橫結合,注重情感和性靈的流露。宋華平按照自己的審美取向,將王羲之線條的飄逸、黃庭堅線條的開張和王鐸線條的凝重加以糅合,使線條更具藝術表現力,形成其以古為基、自出新貌的雄健書風。其行草書書法的線條張力很強,有一瀉千里的奔放氣度,其曲與直、剛與柔、方與圓、枯與潤、虛與實諸多因素交織在一起,極富變化。
行草書用墨,通常是蘸一次墨至寫盡之后蘸墨再寫,如此循環重復,墨色的濃淡和輕重虛實便有一種音樂般的節奏感。陳繹曾的《翰林要決》中說:“水太漬則肉散,太燥則肉枯;墨太濃則肉滯,太淡則肉薄。”宋華平的行草書充分繼承了王鐸書風氣息綿亙、起伏跌宕的特色,更有意在墨色輕重干濕、濃淡枯潤的搭配上下工夫。書法的筆墨意態,不僅僅是墨的有形展示,而且具有一種活態、一種深沉的生命意味。水墨關系乃為用墨之道,而墨色變化乃出此機杼。恰當運用,熟練掌握,使水墨調和,骨勁肉勻,血脈貫通,做到濃而不板滯,濕而不漫患,淡而不輕薄,枯而不浮躁,方臻妙境。因此,在宋華平落筆作書之際,橫豎波磔,圓中寓方,枯潤相間,輕雋求挺而不失之野,爽然求潤而不失之媚,時而蒼雄若古,時而沉雄華滋。故而,其作品往往具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整體效果極佳。
宋華平行草書的線條蘊含著無限的生機和激情。書法家的情感越豐富,思想蘊含越深,功力越扎實,對書法家的表情達意就發揮得越透徹、深入,對情感與思想的宣泄就越是酣暢淋漓。書法既然是反映生命的藝術,真誠則是核心要素之一,它必然挾裹著生命之情感的律動,并將這種律動表現在書法特有的線條顫動,以及墨色的韻味之中。宋華平行草書的抒情性全在于點畫、線條、章法和墨法,并借此來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其書寫也多為書法情緒與情感的起落所左右。筆者認為,宋華平的行草書,之所以韻味十足,則與他激活行草書的生命美感有著密切的關系。美學家宗白華說:“中國古代的書家要想使‘字’也表現生命,成為反映生命的藝術,就須用他所具有的方法和工具在字里表現出一個生命的骨、筋、肉、血的感覺來。”(宗白華《中國書法里的美學思想》)又說:“中國的書法,是節奏了的自然,表達著深一層的對生命形象的構思,成為反映生命的藝術。”用宗白華先生的這一美學思想來考量宋華平的行草書的審美追求是十分貼切的。
中華民族歷來崇尚儒雅之風。宋華平行草書根植于深厚的傳統文化層里,其思想基礎是儒家的中庸觀,表現出不激不厲、中正沖和之美。書法審美歷來重協調、安定、平衡、中和,它的合理性在于使欣賞者也同樣具有這樣一種安詳嫻雅之心,使美感由表及里。宋華平行草書既有晉人的簡約,又不失唐人的莊重。他以不激不厲的審美意境、多樣變化而又和諧統一的形式,汲取晉人的流暢瀟灑和北碑意趣,體現出一種含蓄、自然的中和之美。他的行草創作應屬于這種審美范式的。筆者認為,他的行草書是以酣暢的筆墨為表現,筆下馳騁縱橫、渾厚雄健,是可賞可會,可解可讀,與觀賞者之間有著藝術上的親和力。
宋華平的行草書既有閑雅靜穆的一面,也有恣肆老辣沉著痛快的一面。他的很多大幅行草書神完氣足,展現了其精湛的筆墨駕馭技巧。2007年他創作了行草書《廬山謠寄盧侍御虛舟》,筆者以為,這應是其近期一件重要的代表作。這件作品縱情奔放,氣勢開張,酣暢淋漓,而其章法布局打破了縱橫有列的格局,于參差錯落、開合鎖結、過接映帶、揖讓環抱中流露出一種強烈而震撼人心的韻律和節奏,而他的這種震撼人心的韻律和節奏,體現出一種超越于法度之外的過人膽識,而他的這種膽識是建立在深厚的功力之上的,當其升華到一個自由王國的境界時,便會在創作的激情中達到心手兩忘,隨機生發,意態橫生,從而達到一個抒情寫意的境地,一個“寄妙理于豪放之內”的境地,一個“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地。
宋華平的另一件行草書作品《滕王閣序》,用筆圓轉自如,含蓄而奔放,隨著感情的宣泄,筆致似有節奏地忽重忽輕,線條或凝煉渾厚,或飄灑縱逸,濃墨處混融而富有“屋漏痕”般的質感,枯筆處澀凝而極具“錐畫沙”般的張力,點畫與線條的和諧組合,構成了一幅自然生動、雄偉壯闊的畫卷。可以說,《滕王閣序》是一件撼人心魂的作品,也是一曲蕩氣回腸的交響樂。
揮毫涌碧浪,落紙起煙云。幾十年的硯田辛勤耕耘,宋華平的書法藝術內蘊更加豐富,讓人感到一種生命力的勃發、一種真我的率意抒發和因寄所托的情致。筆者在他的筆歌墨舞中,讀到了一種性情,一種志向,一種境界。筆者堅信,在今后的歲月中,宋華平定會德馨藝高,墨香彌遠!